某天,我遇见了一个简单朴素的大学生,她家境贫困。
我伸出了援手,帮她解决了债务问题,并为她的学业提供了支持。
然而,我们之间有七岁的年龄差,她一直对我保持着冷淡和距离。
直到有一天,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出现在她的生活里。
我亲眼目睹了她因他而神魂颠倒,彻夜未眠。
分手那天,她似乎终于放下了心中的负担,离开时没有回头。
而就在那一天,我遭遇了车祸,新闻报道说我不幸去世。
多年后,我们再次相遇,她情绪失控,紧紧抓住我,激动地说:“哥哥,我就知道你还活着!”
我面无表情地回应:“是的,我没死。”
但是我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冷漠,“不过,哥哥不再需要你了。”
自从我“去世”以来,已经过去四年了。
这次回国,说来有些尴尬,我其实是为了取回那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——我“生前”珍爱的那块金色手表,听说它即将被拍卖。
所以,我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故土。
在拍卖会现场,我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。
我的助手曹鹏低声说道:“飞月哥,许总和你弟弟都来了,坐在最前排。看样子,他们也是冲着你那块金色手表来的。”
我微微一笑。
“他们来是应该的。”
那块手表是我二十岁时外婆送给我的私人礼物,和许家没有半点关系。
许江阳当时心生嫉妒,非要抢走那块手表。
我记得那时他的声音特别大:“我才是许家的亲生骨肉!为什么要给许飞月!他不是我们家的人!”
那句话在生日宴会上被所有人听见,我的身世秘密也随之揭开。
原来,爸妈刚结婚时,医生告知他们无法生育。因此,他们收养了我。
七年后,妈妈奇迹般怀孕,生下了许江阳。
从外表看,我们是同母异父的兄弟,表面上父母对我和他一视同仁。
但私下里,待遇却截然不同。
外婆是唯一真正关心我的人。
她去世后,我在家中彻底失去了依靠。
四年前,许江阳得了抑郁症。
他指着我骂道:“我不想再看到许飞月,一看到他我就难受,想死!”
爸妈愧疚地对我说:“飞月,实在对不起,你能先离开家吗?”
我就这样被赶了出去。
为了让许江阳安心,爸妈还买通了媒体,向外界宣称我在车祸中去世。
这一“死”,便是整整四年。
“真是怪事,”曹鹏在旁边自言自语,“许家都快破产了,哪有钱来拍卖东西?”
前排的一位贵妇听到后,转身对我们说:“你们看起来不像本地人吧?居然不知道许江阳的富婆女朋友是谁?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看,那边走来的那个美女,”贵妇的哥哥羡慕地说道,“她是曹氏集团的唯一继承人,曹婉。”
我还没来得及反应,顺着她的指引望去。
正好,曹婉的目光也转了过来。
我迅速把头转了过去。
幸运的是,后排的灯光昏暗,我隐藏在黑暗中,她不可能看清楚我。
事实上,我并不害怕她。
早在我离开许家时,我与父母达成了协议:拿了他们的钱,便离开,从此不再与许家有任何联系。
我不愿违背当时的承诺。
那位贵妇的哥哥热情地向我们介绍起曹婉的背景。
“曹婉是曹董的私生女,听说二十岁之前,曹家并不承认她。后来曹董的大女儿因病去世,家中无其他子嗣,才急忙把曹婉接回家。看她现在这么能干,才二十四岁。”
二十四岁,依然年轻。借着昏暗的灯光,我偷偷观察曹婉。
她变化很大。
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,她穿着一件打补丁、褪色的T恤,牛仔裤的膝盖已经磨破了。
她如今焕发着光彩,纤细的身姿与那一头迷人的长发相得益彰,配上她那副无框眼镜,整体散发着一股独特的冷艳气质。
她的助手正与她交谈,而她则微微一笑,随手用指尖轻轻推了一下眼镜架。
这一刻的动作,令我不由自主地回忆起过去的情景。
记得曾经,我们关系亲密时,我曾提议让曹婉戴上眼镜。
那时,我对那些书卷气的女生情有独钟。
曹婉戴上眼镜后,每次轻轻推一下眼镜架,便是我将她推倒的信号。
谁能料到,那个曾经依赖我的贫困少女,现在已然成为了会场的主宰。
曹鹏问贵妇的哥哥:“小曹总和许江阳的关系是什么?”
贵妇的哥哥语气含糊,带着一丝暧昧地回答:“能是什么关系?虽然未公开,但大家都在说,似乎他们很快就会有好消息。”
我的心情依旧平静,仿佛未曾听见。
拍卖会开始了。
一块金色的手表被抬了上来,由于我不便亲自出面竞标,便让曹鹏代表我出价。
就在我们即将得手之际,前排有人举起了竞标牌。
“一千万。”
曹婉的声音如同流水般温柔,轻易地打断了我的出价。
虽然我不缺钱,但也无法与现在的曹婉相提并论。
经过几轮竞价,最终曹鹏败下阵来,手表归曹婉所有。
不过,她作为女性,为什么会买一块男士手表呢?
答案显而易见——她要送给男人。
曹鹏满脸沮丧:“飞月哥,真不好意思……”我安慰他说:“没事。”
“她不会真打算把这块手表送给许江阳吧?”
曹鹏不满地说,“把前男友的遗物送给现男友,真是太没品了。”“对,确实没品。”
我凝视着前方曹婉的背影,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冲动,真想给她一巴掌。
曹婉似乎察觉到了,突然回过头来。
她本来是想看一眼刚才和她竞标的曹鹏,结果视线却恰巧对上了我。
灯光交错,她一愣,似乎吓了一跳。
刚刚拍卖前男友的遗物,仿佛又见到了前男友的影像。
离开拍卖会时,曹鹏和我笑得前仰后合。
曹鹏好奇地问:“哥们,你和曹婉当初是怎么走到一起的?”
我半开玩笑地说:“我用尽了手段。”
曹鹏无言以对。
但实际上,我说的是真话,我从未是一个善茬。
记得我们初次见面时,曹婉才十九岁,而我已经二十六。
当时许江阳还未得抑郁症,但我们的关系早已陷入低谷。
我一个人生活,很少回到江家。
有一天,我带着狗去散步,偶然遇到了曹婉。
她坐在路边,显得非常颓废。
我当时心中只泛起一个念头:这女孩真漂亮,简直符合我的审美标准。
然而,她身旁放着一瓶农药。
我一眼就认出来了,那是新闻中常提到的自杀药物。
再看看她的打扮和精神状态,我不禁明白:她正处于困境中。
她就像一只困境中的小猫咪,实在是浪费了如此美丽的容颜。
尽管如此,她还是保有一点自尊。
见我注视着她,她赶紧将农药藏到身后。
可能是出于同情,也可能是一时兴起。
我走过去,主动和她搭讪:“看见我养的这只狗了吗?品种很纯,花了十万买的。”
那时候,曹婉从没听说过狗能这么贵。
她惊讶地看看我,又看看狗。最后显得很失落,可能觉得自己活得还不如一条狗。
于是,我继续和她搭话。
“我挺有钱的,就是缺个女朋友,你要不要考虑一下?”
曹婉没有答应。
我也不着急,给了她我的号码,没收了她的农药,让她想清楚再联系我。
一周后,曹婉给我打了电话。
她带着满身的伤痕来找我。“你能帮我吗?”
她站在雨中,哀求地看着我。我笑着说:“叫我哥哥。”
她沉默了很久,最后,顺从地低下了头:“哥哥。”
后来我才知道,她的母亲刚刚去世。
她母亲对她很不好,喝醉了就拿酒瓶砸她,骂她是赔钱货,野种。
随着年龄的增长,她逐渐明白,她母亲说得没错。
她是私生女,她母亲原本想靠她上位,但失败了,最后连抚养费都少得可怜。
她母亲讨厌她,死后留给她的唯一遗产,就是巨额债务。
她无力偿还,债主追到学校,她被迫退学。
找我的那天,她身上的伤,是债主雇人打的。
真是可怜。
不由得让我想起我自己。
我们都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孩子,她身上有我的影子。
所以我对她很好,帮她还清了债务,还想办法让她继续学业。
至于曹婉……我搞不懂她。
她很听话,随叫随到。
也很努力,在情人节时,用自己打工赚的钱给我买礼物。
微醺时也会抱着我,倾诉心声。
但是,大多数时候,她话很少,显得有些冷漠。
我以为她天生就是这样。直到许江阳出现。
许江阳仿佛阳光洒落,她的世界被照亮了。
他们俩总有说不完的话题,共同喜欢的动画片,还能接住我听不懂的网络流行语。
最重要的是,他们的年龄差不多。
曹婉的笑容越来越多,话也越来越多。
我注意到,她开始晚上睡不着,心神不宁。
有一天,曹婉请求我,不要告诉许江阳我们之间的关系。
这话听起来真刺耳。
“跟我在一起,就这么见不得人?”
“毕竟我们的关系不太光明正大……”
“不光明正大?”
我愣住了,“你觉得我们这一年算什么关系?”
她轻咬嘴唇:“你是我的金主。”
我:……
“你给金主打工买礼物?”
“你在庙里把咱俩的名字挂在姻缘树上?”
“你喝醉了说要跟我白头偕老?”
“你告诉我,只是金主?”
她默不作声。
我几乎要气笑了。
我一直把她当女朋友,对她百依百顺。
可到头来,她觉得我们只是金钱交易。
怪不得她这么顺从,却又那么冷淡。
我第一次对她发脾气:“对啊!我是金主!那你作为宠物就应该知道自己的位置,有什么资格提要求!”
接着,我故意在许江阳面前叫曹婉过来,和她亲昵。
曹婉脸红了,却不能拒绝。
后来,许江阳得了抑郁症,他的父母请求我离开。
我决定离开那天,向曹婉提出了分手。
她问为什么,我说玩够了。
她的眼神黯淡下来,却又似乎松了一口气,离开时,没有回头。
第二天,我“死”于车祸的新闻就上了头条。
现在想想。
我的“死”,倒是成全了她。
她那时候就已经很喜欢许江阳了吧?
已经过去四五年了。
真是长情。
我释然一笑。
我和曹鹏走下停车场,身后突然传来声音。
“你——”
只是一个音节,我就知道是曹婉。
我太熟悉她的声音了。
悦耳的,动情的,哀求的,缠绵的。
我都听过。
我没有停下脚步,加快速度往前走。
曹婉脚步踉跄,突然冲到我面前。
声音在颤抖:
“许飞月,我就知道你没死!”
地下室里,她的声音在空旷中回荡。
曹鹏给我使了个眼色,意思是让我赶紧溜。
但我不但没溜,还摘下了口罩和帽子。
曹婉眼中闪过一丝惊喜:「哥,真的是你啊!」
「你在找谁?」我反问。
曹婉突然呆住了。
「哥,别逗了。」
「你刚才怎么称呼我?」
「许飞月。」
「我不叫那个,你认错人了。」我从口袋里掏出证件,让她看个清楚,「我的名字是白江。」
曹婉眉头紧锁。
我把身上能拿出的证件全掏出来。
白纸黑字,清一色的「白江」。
我以为曹婉已经看得够清楚了。
但她还是不依不饶。
「这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像的两个人,你一定是他!哥,当初我没看到你的尸体,就知道你肯定还活着,总算找到了……」
我有点不耐烦了:「我都说了不是,女士,你再这样我就要报警了!」
最后我终于摆脱了她的纠缠。
车子开远了,曹婉还站在那儿发呆。
曹鹏说:「哥们儿,你这是换了个新身份啊。」
「下次你也注意点,别提原名了。」
「明白了。」
其实曹鹏不知道。
我改名换姓,并不是为了躲谁。
我只是单纯地想离开许家,做回我自己。
听说我亲生母亲姓白,我就用了「白江」这个名字。
希望我的生活能回到起点,一切都还来得及。
我以为拍卖会只是一段小插曲。
没想到,第二天,我和曹婉又见面了。
晚上,在人头攒动的酒吧里。
谁也看不清楚谁。
我根本没注意到曹婉。
她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我身后。
「哥。」
不得不说,她的声音真的很柔和。
在嘈杂的环境中,就像一股清泉流进耳朵。
「我不是你要找的人,别乱叫。」
「你就是。」
「这位女士,你真的认错人了——」
我说话的时候回头,看到曹婉眼睛里含着泪,好像藏了很多情绪。
「你是。」
她坚定地重复着,伸手,突然摸了摸我的后颈。
「哥,你忘了藏胎记了。」
我脖子后面有一块不太显眼的胎记。
它泛着红光,弯弯的,像个月牙儿。
据说我养父母就是看中了这点,给我起了个名字叫「飞月」。
这名字挺好听的,要不是跟「江阳」一比的话。
月亮嘛,总是只能借太阳的光芒。
许江阳长大了,不知道从哪儿听说,血红色的月亮是不吉利的象征。
他到处跟人说,我这不吉利。
别人听了也就笑笑,我爸妈却当真了。
他们让我把胎记遮起来,说这丢人。
我就纳闷了,不就是个胎记嘛,有啥好丢人的。
记忆中,只有一个人觉得它挺酷的。
就是那年十九岁的曹婉。
她甚至会主动亲我的月亮,让我误以为她对我有好感。
而现在。
二十四岁的曹婉眼神炽热。
仿佛要烧穿我后颈的皮肤。
我说:「胎记咋了?就许你哥有胎记,别人就不能有?」
「长得一模一样,连胎记都一个样,哥,你还想躲我到什么时候?」
我忍不住笑了。
我只是单纯不想搭理你,罢了。
之后,不管曹婉说什么,我都装作没听见。
还跟路过的美女交换了微信。
曹婉说:「哥,这几年我到处找你,你就不能看我一眼吗?」
「我长高了,哥,你不是喜欢170的身高吗,我达标了。」
「哥,这些年我都没跟人交往,我跟许江阳一点关系都没有,你别生我气,行不行?」
我还是没理她。
正好有个美女过来,问我晚上要不要去她家坐坐。
我故意装作答应了。
曹婉急了:
「别答应她,你不是最疼我的吗?」
说着,她突然拉着我的手,按在她胸口,大声说我非礼她。
全场都安静了。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我们这边。
我愣住了,不知道该怎么办。
「哥,」她居然还对我笑,笑得特别温柔满足,「你哪儿都去不了,只能陪着我。」
半小时后,我不得不和曹婉一同踏入了警局。
我原本打算离开的。
酒吧老板误以为我是怪人,于是报警了……
现在,我和曹婉正被逐一询问。
当我报上个人信息时,曹婉突然走近。
我猜到了她的心思。
在警局,没人能隐藏真实身份。
但我并不担忧。
我递上了我的身份证,警察扫描后说:“你一直在海外?”
“没错,刚回国就碰上这茬。”
“没有父母吗?”
“都已经去世了。”
警察显得有些同情,将证件还给我:“我们查看了监控,这事与你无关,你可以离开了,白先生。”
曹婉显得难以置信。
“他没改过名字吗?”
“没有啊,系统里没有记录。”
“这怎么可能……”
我心中暗喜,然后大步离开。
在国外的华人生活并不容易。
我奋斗了很久,才成为了华侨企业家,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。
曹鹏已经在车里等我了。
就在我关上车门的那一刻,曹婉突然伸手挡住。
车门撞到了她的手臂,应该很痛。
但她似乎毫无感觉。
“哥哥不想要回那块金表了吗?”
我停顿了一下。
外婆的金表。
那是我的弱点。
尽管是我的弱点,但也别想轻易拿捏我。
若真要,就下定决心,干脆不要了。
于是我轻描淡写地说道:“差点忘了恭喜你,成功竞拍到那件宝贝。
“你出价那么高,一定是因为它价值连城吧?”
我表现得天衣无缝。
曹婉掩饰不住的失落。
她倚靠在车门上,不经意间露出了手腕上的手链。
那是多年前我送她的定情礼物。
想当年,正是因为这条手链,我曾深信不疑,我和曹婉是两情相悦。
那是五年前的往事,我们刚刚开始交往。
我买了T品牌的手链,打算给她一个惊喜。
曹婉那时总不在家。
情人节那天,直到傍晚她才接通我的视频。
我有些生气:“你去哪儿了?一天都不见人影!”
“我很快就回家。”
这时我才注意到,她身后有张餐桌,脸上还沾着灰尘。
我起了疑心:“你究竟在哪儿?”
曹婉眼神闪烁:“哥哥,你在家等我,我马上就到。”
“曹婉,告诉我,你到底在哪儿?”
“我……”
话音未落,我便瞥见一个穿着工作服的女人从她身后走过。
我愣住了:“你在……快餐店?”
曹婉给我发来了位置。
我赶到时,她已经下班,独自一人坐在门口的长椅上。我的背包里塞满了换洗的脏衣物。
我问道:“这几天你起早贪黑,就为了来这儿?”
她轻声应了一声。
“我给你的零花不够吗?”
我的问题可能太直白了,曹婉的脸色稍微有点变化。
“我想自己赚点。”
“没必要啊,等我安排妥了,你还得回学校上课。再说,你赚钱也不必来这种地方。”
我四周看了看这家破旧的小餐馆。
“这儿的工资是日结的。”曹婉的声音越来越低,最后几乎是低语,“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丢人?”
我没听清,追问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没什么。”
她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。
但在拉我的手之前,她先在衣服上擦了擦,仿佛要擦掉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尘。
回到家,曹婉说:“今天是情人节,我用工资给你买了个礼物。”
“巧了,我也准备了礼物。我们交换吧?”
我们把礼物都藏在了背后,约定好数到三再一起拿出来。
一数到三,两个完全一样的首饰盒出现在眼前。
盒子一模一样,里面的手链也没有差别。
她的手链价格大概五百。
我的手链是五万。
我不得不承认,那时我对曹婉的表情有点模糊了。
只记得她显得有些紧张,甚至有点尴尬,还向我道了歉。
她小声说:“抱歉,我真的不懂这些品牌,没意识到这是假的。”
“我只是觉得它挺好看的,工作了几天,想着给你买这个……”
这是她用自己辛苦赚来的钱买的。
我微笑着:“没关系,看不出来,戴上吧。”
第二天,有朋友来我家玩。
曹婉在厨房洗水果。
朋友眼尖,突然对我说:“许飞月,怎么了?戴个假的手链?”
曹婉的背影一下子僵住了。
我淡淡一笑:“我喜欢就好,戴什么无所谓。”
“哎,你不怕别人笑话你吗?”
那晚洗澡时,我把手链摘下,放在洗手池旁。
等我洗完澡出来,手链已经不见了。
它被丢进了垃圾桶。
曹婉看了看我说:“假的,终究不配你。”
“那我情人节就没有礼物了。”
“会有的。”
她低着头,神情有些复杂,但声音异常坚定,仿佛在承诺:
“以后,我会给你买真的。”
我以为,曹婉可能是对我有些好感。
然后有一天,曹婉的舅舅找到了她。
舅舅之前从未关心过她和她妈妈,但听说她有了个有钱的男朋友,便想从她身上捞点好处。
曹婉拒绝了。
舅舅当场翻脸,在餐厅里,当着大家的面骂她是个被包养的女人。
“和你妈妈一样不值一提。”
这话伤了曹婉的心,她愤怒地甩了他一巴掌。
然而,舅舅并不是一个人来的。
舅妈带着几个朋友把曹婉拉进了小巷子里暴打。
其中有人扯下了她的手链。
就是我送她的那条手链。
曹婉像疯了一样,拼命去捡回那条手链。
舅妈看到那条手链,以为一定值钱,便想抢走。
但是曹婉不肯。
她蜷缩在地上,紧紧抱着手链,不管她们如何打骂,始终没有放手。——这些都是我后来从监控中看到的。
那天,我找到曹婉时,她靠在没人的小巷子里。
头发乱糟糟的,嘴角青一块紫一块,惨不忍睹。
她用T恤上还算干净的地方,小心翼翼地擦着手链。
然后,又给自己戴上了。
我冲过去抱住她。
我告诉她,别害怕,以后我来保护你。
那天,曹婉抱着我,抱了很久很久。
我以为,她是喜欢我的。
回忆到这里就断了。
我和曹鹏已经回到酒店。
按照惯例,临睡前,他会给我汇报一下今天的新闻。
曹鹏说到一半,突然停住了。
“哥……”他的声音有点颤抖,“大事不好了,你被拍到了。”
并非只有我被镜头捕捉,曹婉也难逃一劫。
更准确地说,照片中的焦点是曹婉。
她如同从云端降临,成为曹氏集团的新任掌门人,凭借她那美丽的容颜和娇小的身形,始终是众人关注的焦点。
即使我身在异国他乡,她的新闻也常常映入我的眼帘。
媒体捕捉到了曹婉在夜店狂欢的画面。
我自然也出现在了镜头之中。
评论区里有人发问:「站在曹婉旁边的是她的男友吗?她和许江阳分手了吗?」
人们开始对我进行深挖。
一位消息灵通的网友找到了我过去的照片。
「震惊!这似乎是个大新闻!照片里的帅哥,看起来和曹婉的前男友惊人相似!你们能分辨出来吗?」
「天哪,听说前男友是她的现任男友的哥哥,已经去世了。」
「我的天,这难道是替身文学吗?!她和弟弟在一起,难道只是因为怀念哥哥?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更像哥哥的替身?」
「真不知道是该说她专一还是渣。」
「拜托大家,曹婉和许江阳从未公开承认过恋情,他们同框时毫无交流,曹婉明显不悦,你们是怎么磕起来的?」
「同意楼上的观点,入坑后发现根本没有甜蜜的互动,只有营销号在拉郎配,我及时退出了。」
话题越扯越远。
我懒得继续关注,把手机扔到一边,决定去睡觉。
几天后。
我和曹鹏在闲逛时,路过了曹氏集团新开的商场。
远远地,我们就看到了一群人围绕着几个身影。
曹鹏眼尖,他说:「看!那是曹婉和许江阳!他们正在举行开业典礼。」
许江阳并没有站在曹婉的旁边。
他们之间隔着几位高管。
从站位来看……许江阳似乎是强行挤进去的。
他左右摇摆,似乎在全方位展示某样东西。
我眯起眼睛仔细观察——他在展示他手腕上的那块手表。
那块金色的手表。
曹鹏也有所察觉。
他愤怒地连珠炮似的爆出一串粗话。
我提前有了心理准备,反倒显得比他冷静。
“得了,咱们走吧,别去看那些脏东西。”
正打算离开时,突然有记者发问。
“曹总,您在拍卖会上花一千万买的手表,现在在许公子手腕上,是不是代表好事将近?”
曹婉眉头一皱,侧头看向许江阳。
一刹那,她的眼睛都红了。
是充满怒火的红色。
“你戴的这是啥?”
她突然质问,现场一片寂静,连我都停下了脚步。
“手表啊……”
“谁给你的胆量,在曹氏的开业仪式上戴冒牌货?”
这话一出,全场震惊。
许江阳很没面子:“这不是冒牌货。”
他还想继续撒谎。
但曹婉像疯了一样,粗暴地扯下假表,狠狠摔在地上。
“你不配戴你哥哥的手表!连假的都不配!
“许江阳,我警告过你多少次,别给我耍这些小花招!
“你和你家人,这几年一直用你哥哥的事来威胁我,让我忍让你的所作所为,帮衬你们家,现在我不想忍了,带着你的水军,滚蛋!”
媒体们目瞪口呆。
还有什么比现场撕逼更刺激?
不知哪个记者先动手,“咔嚓”一声,闪光灯亮如白昼。
其他记者终于回过神来,快门声此起彼伏。
许江阳很没面子。
他一向最好面子。
但他不敢和曹婉叫板。
这几年许家都快被他败光了,全靠曹婉帮忙。
所以,他选择对记者发火。
他抓起桌上的笔砸向记者,破口大骂:“拍什么拍?你妈死了的新闻你拍不拍!”
不巧的是,笔尖正好戳到记者的眼皮上。
一声惨叫。
这下,许江阳可摊上大事了。
许江阳这家伙,肯定没少闯祸。
不过,他爸妈和曹婉一直替他擦屁股。
这场风波立马成了头条新闻。
哭得最凶的就是那些曾经粉CP的人。
到头来,全是假的。
是许江阳自己掏钱买的炒作稿。
最糟糕的是,这家人真是没良心,竟然拿去世的亲人来拴住曹婉。
「所以,曹婉美女一直喜欢的是许飞月。」
「但他们俩注定没好结局,阴阳两隔了。」
「楼上的,你这话太伤人了。」
「许家人太坏了,以后我再也不去他们家的餐厅了。」
「我想知道,那个记者怎么样了?」
情况不妙。
据我所知,记者被送进了医院。
经过医生的紧急手术,虽然保住了眼睛,但视力受损,不可能回到从前。
最糟糕的是,这位记者刚刚失去了母亲。
许江阳那句咒骂,太狠了。
记者坚决要打官司,告许江阳故意伤害罪。
曹婉已经完全不管他了。
曹鹏是个万事通,他打听到许家父母还想挽回儿子的名声,去找曹婉帮忙。
结果被曹婉轰走了。
很快,曹婉的商场引进了许家餐饮的竞争对手。
我知道她这么快翻脸,是因为我回来了。
既然已经找到我,她没必要再受这家人折磨。
然而,我的养父,也就是许总,还有后手。
他公开了许江阳的抑郁症诊断书。
字里行间都是泪水。
“我儿子是个单纯的孩子,他内心敏感脆弱,很久以前就被诊断出抑郁症,我相信他不是故意的……”
“大家能不能给抑郁症患者一些关爱、一些宽容?”
这公关一出,舆论果然反转。
我对许江阳怎么样不感兴趣。
我只知道,现在得赶紧去扫墓。
以前,许总怕我偷跑回国,让人监视外婆的墓,我一出现就向他汇报。
现在,他忙得焦头烂额,哪还有空管我。
我向外婆诉说在国外的点点滴滴。
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大半天。
准备离开时,迎面走来一个人。
曹婉手里拿着花,站在那儿愣住了。
“你真的是飞月哥哥!”
她激动得不得了。
曹婉特意来探望我奶奶。
她清楚我和奶奶的感情深厚,每年都会挤出时间帮我去看望老人家。
“哥哥,真的是你啊!”
曹婉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。
“为什么之前不愿意认我?”
我回答说:“不想认,这个理由够充分吗?”
“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?”
“别想那么多,”我冷冷地对她说,“哥哥早就不把你放在心上了。”
曹婉说:“我可以解释,当初许江阳出现时,我认错了人,你还记得吗,十年前——”
她的话还没说完。
一个女孩子突然出现:“哥哥,曹助理有事情,今天我来接你回家。”
“好的,”我看着那个女孩子,赞许地说,“这条裙子真的很适合你。”
女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:“是哥哥选得好。”
接着,她抬头看向旁边的曹婉。
好像刚刚注意到她一样,惊讶地说:“咦?表姐?”
曹婉的脸色变得苍白。
“曹玲,你怎么在这里……”
“我在跟哥哥学习企业管理。”曹玲面带无辜的微笑,“对吧,哥哥?”
我已经上了车,催促着:“和一个外人有什么好说的?走吧,我今天很累了。”
“哥哥辛苦了,今晚我帮你按摩一下腿。”
她得意洋洋地看着曹婉。
曹婉挡住了驾驶座的门,不让她上车。
“你有什么资格?”
她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杀气。
我毫不怀疑,她下一刻就能把曹玲撕成碎片。
但曹玲还是微笑着说:
“凭我今年才十九岁。”
曹玲是曹婉她叔的闺女。
打小两人就没在一块儿玩过,可以说,彼此之间相当陌生。
曹董的大女儿病逝了,人们都在猜测,曹玲可能会接班。
但谁料想,曹董竟然找回了他的私生女。
曹玲就这么从大家的视线中慢慢消失了。
她跑到国外去读书,咱们就是这么认识的。
我和她之间其实没啥。
就是普通的朋友,偶尔帮她指点一下管理方面的知识。
毕竟年龄差摆在那里,我可没那意思。
曹玲对“茶艺”挺在行,她那一套茶言茶语,挺对我的口味。
不过,曹婉也没有就此罢休。
她不知怎么搞到了我的手机号码,给我发短信。
说要还我外婆的金表。
我当然不会推辞。
我们约了个时间,曹婉就到酒店来找我。
她把表往我面前一放,我乐开了花。
“哥……”
“嗯?”
我正忙着欣赏表呢,一抬头,发现她正呆呆地看着我。
“好久没见你笑得这么灿烂了。”
她说道,“哥,你笑起来真好看,以后多笑笑吧。”
“谢了,这表。”我收起了笑容。
曹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:“还有,这个也给你。”
里面是T家的那条手链。
她这是在履行她的承诺。
我把手链推了回去:“不用了。”
曹婉显得有些失望:“哥,有件事我必须当面跟你说,十年前,你还记得吗——”
“哥。”
另一个“哥”的声音响起,打断了她的话。
曹玲从浴室里走出来,刚洗完澡,身上裹着浴巾,头发还湿漉漉的。
“我的T恤呢?”
“曹鹏去洗衣房拿,马上就回来。”
“行吧,那我先穿你的衬衫。”
她看了看曹婉,点点头,笑了笑:“表姐,你来了,要不要吃点水果?”
那语气就好像在说:随便坐,就跟在自己家一样。
一次震惊,二次绝望。
曹婉的眼神变得浑浊而黯淡,仿佛一口突然干涸的井,毫无生气。
曹婉一走,曹玲的演出也告一段落,她凑过来好奇地问:“江哥,你们刚才谈啥呢?”
“没啥。”
“我听我表姐说,十年前你们就熟了?”
我眉头一皱,心里寻思:“没这回事,不知道她又在打什么算盘。”
曹婉的话,我并不怎么上心。
曹鹏订好了离开的机票。
半个月后,我也将启程。
没想到,那对名义上的爹妈,还有脸来找我。
以前还装模作样的亲情,现在彻底撕破脸了。
许总怒气冲冲地指着我——
“许飞月,你为啥回国?你是不是想害死你兄弟!”
我悠闲地喝着咖啡:“我叫白江。”
“白江?我看你就是畜生!你就是我们许家养出来的白眼狼!”
“我?白眼狼?”我轻轻一笑,“当初把我赶出家门的时候,怎么不这么说?
“把我扔在游乐场不管的时候,怎么不这么说?
“我发烧快死的时候,没人发现,没人带我去医院,那时候怎么不说?”
许总平时吃得好喝得好,挺胖的,气得脸上的肉都在颤。
“你就是故意的!养不熟的畜生,知道你弟弟有抑郁症,故意回来害他!”
“是吗?”
我说话的语速很慢。
“许江阳有抑郁症,你确定吗?”
许总一下子慌了神。
邵,老的才够味。
他只是一时的慌张,随即又回到了那种嚣张和怒火的状态。
“我儿子的病,我比谁都清楚!只有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人,才会怀疑抑郁症!就是你害他生病的!”
我慢慢地从文件堆里抽出一张纸,遮住了上半部分。
“是这个诊断书吗?”
“对,就是这个,你怎么会有?”
“这是我四年前的东西。”我移开了手,露出了病人的名字。
许总一下子呆住了。
“你儿子确实做过检查。”
我又拿出了另一张纸。
“他的检查结果在这里。”
病人名叫许江阳,各项指标都正常。
健康得不能再健康了。
许总的脸色变得好笑。
他可能早就预料到了,毕竟在商场混了这么多年,不至于连这种谎言都看不出来。
但他选择了装糊涂,选择相信。
直到现在,装不下去了。
他完全失去了刚才的威风:“飞月,你弟弟可能没被诊断出来呢?”
“哦,你的意思是,三甲医院的水平不够,漏掉了他这个病人。”
“我儿子既然说自己病了,那肯定是不舒服,他闹一闹也没什么吧?你作为哥哥,让着他一点。”
我无言以对。
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过了好一会儿,我释然地笑了。
“说实话,你们当初为什么要收养我?”
“为了之后能再要个孩子——”
许总心急如焚,不小心说漏了嘴。
民间有个迷信的说法:夫妻俩要是想要孩子却要不上,先收养一个孩子,就容易怀上自己的孩子。
原来,他们从未真心想要我这个儿子。
我只是帮助许江阳出生的一个工具。
荒唐的前半生,就像是一场大梦。
那天晚上,我心情不太好,出去多喝了几杯。
有点醉意。
从酒吧出来的时候,我看到路边坐着一个人。
她皮肤白皙,职业装也遮不住她曼妙的身材。
看到我,曹婉站了起来:“哥哥。”
我脚步踉跄,她赶紧扶住我:“怎么喝这么多?”
“走吧,去你家。”
曹婉愣了一下。
我哈哈大笑:“别误会,你之前有话没说完,我今天突然想听了,十年前你和许江阳的故事。”
她扶着我慢慢往前走。
“不是和许江阳。”
“哥哥,是十年前,我和你。”
曹婉现在住的地儿,我熟得很。
就是我当年从江家搬出来,租的那个小屋。
我“走”后,她把这儿买了下来。
家具、布置、摆设,全都跟当年一个样,连桌上的花瓶,曹婉也定期买同色系的玫瑰,固定三朵插进去。
她都偏执到,连玫瑰花头朝向都要跟我当年一样。
曹婉从屋里抱出个箱子。
里面是信。
年头久了,有点泛黄。
看着字迹,我愣住了。
“这些信,是哥哥写的吧?”
她轻轻地抚平信纸上的折痕,“你就是折月。”
折月是我以前的笔名。
不过我就用了一小会儿。
十年前,偶然的机会让我和一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姑娘成了书信往来的朋友。
她总是通过信件向我倾诉她的忧愁和苦楚。
那时候,我自己也在经历家庭的冷漠对待,读她的信,我深有感触。
我们的关系很单纯,就是书信之交,我尽力去安慰她,鼓励她专心学业。
但我没有告诉她我的真实姓名和年龄。
我怕她会觉得我们之间有代沟,就不再愿意和我分享心事了。
所以,当她问起我的年龄时,我骗她说:和你差不多。
后来,我们的书信往来就中断了。
再后来,许江阳发现了我用的笔名。
“折月?这个名字真不错,我要用!”
他把各大社交平台的用户名都改成了折月,还不许我再用。
我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了。
如果不是看到这些信,可能几十年都不会想起来。
“哥,许江阳的网名也叫折月,而且和我差不多大,我就以为是他给我写的信。
“我甚至问过他,他也说是他写的。”
这让我大吃一惊。
但仔细想想,这确实是许江阳会做的事。
曹婉问他的时候,他就打算冒充这个身份了。
毕竟曹婉长得漂亮,家境也好,许江阳不可能不对她上心。
“但这也不是理由,”我质疑道,“你说,我只是你的金主。”
“大家都这么说。”
“大家?谁……?”
曹婉垂下了眼睛,她的睫毛很长,很漂亮。
“很多人……同学、司机、朋友……你的朋友们。”
我愣住了。
以前确实有一些酒肉朋友,因为家族利益才在一起混。
算不上真正的朋友。
我带曹婉见过他们。
当我面,他们很客气。
但背地里,却嘲笑曹婉,说她就是宠物。
家里的保姆、司机也偷偷这么说。
即便曹婉出去打工,认真读书,在他们心里,她就是个不上台面的玩物。
那些话甚至传到了曹婉学校,她在宿舍被孤立。
但即便这样,她也没和我分手。
曹婉回忆这些时,很平静,没有丝毫怨恨。
她长大了,早已与那些嘲讽和解。
“哥,我每次想反驳他们,却都说不出话来,因为他们好像没有错。”
曹婉苦笑。
“小时候,因为母亲被孤立与嘲笑。
“长大后,因为爱情被孤立与嘲笑。”
这就是她的真实生活。
我说:“那你应该挺讨厌我的吧?给你带来这么多伤害。”
“恰恰相反,哥。”
曹婉语调很柔:
“初中我打算辍学的,收到你的信,才决定好好读书。十九岁那天,我准备自杀的,是你向我伸手,我才活了下来。
“你两次替我拨开迷雾,领我走上正轨,我才有今天。
“许飞月,不,白江,我感激你,也很爱你。”
我眨了眨眼。
我们,到底是什么关系呢?
谈钱也谈爱。
钱字在前,爱便被忽略。
我当初搭讪曹婉的那一刻,的确只是想养一只小奶猫。
但后来,她对我,远不只是小猫。
她是孤独时的陪伴,是良夜里的拥抱,满足我所有的幻想。
尽管她似乎很高冷。
但她从未缺席过,我每一个需要她的时刻。
曹婉本人很希望能摆脱身份束缚。
可惜差距太大了。
现实一次次将她打回尘埃中。
即便后来她成了小曹总,成为最尊贵的女人,她也永远忘不掉——
自己是从泥泞里被人救出来的。
曹婉埋头在我膝盖里。
客厅安静,她轻轻地抽泣。
哭得并不伤心,更像是一种坦然和释怀。
“和哥在一起,是我最幸运的事。”
我依然没有和曹婉重归于好。
并非因为我心存怒气,想要让她感到懊悔。
我已到了这个岁数,心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爱情可以存在,但真的不是那么关键。
与曹婉相比,我在海外的生意更让我愿意投入精力。
不过,许家的那场风波还没有平息。
许江阳伪造了一份抑郁症诊断书,不知怎的被曝光了。
许家怀疑是我泄露的。
但真的不是我做的。
我确实想过这么做,但考虑到他们对我的养育之恩,我还是选择了放过他们。
只能说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为。
许江阳的名声彻底崩塌,那些曾经同情他、为他辩护的人,现在骂他骂得最凶。
同时,我的身份也被揭露了。
“许飞月”并没有离世。
有知情人透露,当初为了让许江阳顺心,故意编造了许飞月的死讯。
一时间,网络上对许家的指责铺天盖地。
许总再怎么请公关团队也无济于事,面对这种局面,没有公司愿意冒险。
网友们自发抵制许家的连锁餐厅。
许总在愤怒之下,找人来对我进行报复。
我没有提前做好准备。
那个夜晚,我被一群人堵在了一个昏暗的角落。
曹鹏被他们打晕了。
我被下了药,感到昏昏沉沉,无力反抗。
歹徒对我进行了殴打。
还有人在旁边拍照,大声叫嚣要打死我。
这就是许家的报复,他们想要我的命。
我的头太沉重,我快要支撑不住了——就在这紧要关头。
那个男人被猛地拉开,摔倒在地。
是曹婉。
她带着一队人马赶来了!
我看着曹婉拿起一根钢筋,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。
当我醒来时,我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。
曹婉坐在我旁边。
我急忙问道:“这是哪里?曹鹏怎么样了?”
“他没事,在隔壁房间。这是附近的一家酒店,我先把你们两个送过来了。”
这时我才注意到,曹婉身上也有血迹。
她的白衬衫都被染红了。
“你怎么样?快去医院。”
“我没事,哥,”她安慰我,“都是他们的血,都是他们的血。”
曹婉异常冷静。
我感到了一丝不祥的预感。
“你对他们做了什么?”
“死了一个。”
我顿时愣住了。
曹婉温柔地拍着我,似乎想要让我安心:“是我下手太重了,和哥没关系,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承担。”
竟然闹出了人命。
我很紧张,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。
我伸手轻抚她的脸颊。
“找律师,找最好的律师,我会出庭为你作证,证明你是为了救我。立刻,马上,现在就开始准备!”
“不用了,哥。”
她眼眶泛红,紧握着我的手。
“都是假的,都是假的。”
过了许久,她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。
她哭得如此伤心。
“哥,这场梦很美,但我必须醒来了。”
“19号,你叫曹婉。”狱警例行公事地喊了一声。
曹婉眼神呆滞地望向声音的方向。
“到。”她应了一声,尽管只有二十四岁,但声音中透露出深深的倦意。
狱警惊讶地说:“今天她竟然清醒,真是少见。”
旁边的新来的狱警好奇地问:“大哥,她犯了什么事?”
“她啊,虽然外表好看,但刚来时精神就有问题,吃药后产生幻觉,一直叫着哥哥,哥哥。”
“哈,她喜欢哥哥?”
“不是,她嘴里的哥哥是她的前男友。你不知道吗?这姑娘四年前开车撞死了许家的少爷,许江阳。”
“啊?”
那起案件曾经轰动一时,没想到还有人没听说过。
老狱警叹了口气,向他解释:
“许家食府曾经很火,老板有两个儿子,大儿子许飞月是抱养的,二儿子许江阳是亲生的。四年前,许江阳说自己有抑郁症,受不了自己的哥哥。
“你猜许家做了什么?他们溺爱许江阳,打算把许飞月赶出去,还策划了一场假车祸,让他假死,给亲儿子一个心理安慰。”
“真是前所未闻,这家人太不正常了。”小狱警说。
“是啊,但这个计划被许江阳知道了。”
“哈?!”小狱警急得抓耳挠腮,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不知道怎么搞的,许江阳瞒着所有人,偷偷换了司机,自己开车,真的把许飞月撞死了。”
“嘶——”
小狱警倒吸一口凉气,脸上露出不忍。
“唉,太惨了。许家找关系,帮许江阳脱罪,明明害死了人,却像没事一样逍遥法外,真是可恶。”
“那这个19号犯人……”
“她曾是许飞月的女朋友,也有人说是被他包养的,谁知道。她知道许飞月死的真实情况后,求助法律无门,就用同样的方法,撞死了许江阳。”
老狱警的声音平静,就像正在西下的夕阳。
“她撞死人后,主动自首。查了她的身份,才发现她是曹氏集团的私生女。
“我觉得,这姑娘挺有情义的,本可以靠曹氏集团脱罪,但她没有。
“许家食府被她这么一搞,彻底完了,很快就宣布倒闭,没过几年,老板和老板娘都相继去世。”
小狱警感慨地说:“19号犯人在幻觉里,肯定又见到许“是不是飞月?”
“对,曹氏集团给她安排了心理医生,每个月都会来。医生讲,她在自己的幻想中,试图弥补内疚,澄清误会。”
“误会是啥?”
“我哪知道?”
两个狱警坐在窗边,时间悄悄流逝,又是一个平淡的日子结束了。
误会究竟是什么?
可能是——年轻时手写的情书。
认错人的愧疚。
不敢公开关系的软弱。
那条从未送出的手链。
无数次,被现实击败,未曾说出的——“我爱你。”
十年后。
我回到了故乡。
站在这片曾经让我心碎的土地上,我的内心出奇的平静。
刚度过三十七岁生日后,接到了一个来自国内的陌生电话。
电话那端问我是否愿意接一个人。
听到对方说出一个久违的名字,我愣住了。
多年来,那个名字依然让我无法轻松应对。
于是,我回到了这个国家,来到了女子监狱。
迎接我的不仅有监狱工作人员,还有一名心理医生。
他们向我展示了曹婉这些年的治疗记录。
更准确地说,是她每一次幻觉发作时的详细记录。
她希望我还活着。
她希望我事业有成。
她希望我能对她生气,但还给予她解释的机会。
她希望能够向我倾诉她的心意。
在她的幻觉中,最后,我轻轻抚摸了她的脸庞。
翻阅完那厚重的文件,我默默地沉思,轻轻触摸着自己的脸。
是的,我还活着。
然而,我已不再是那个我。
当年许江阳差点把我撞死。
那次车祸让我命悬一线,我逃到国外治疗,不敢与国内任何人有联系。
那场车祸彻底毁了我的容貌,医生不得不为我进行了整形手术。
我改了名字,从此没人再知道我曾是许飞月。
我在海外开始了新生活,活得简单而充实。
至今未婚,因为我不需要。
我热爱我的事业,且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,成为了华人圈中的著名企业家。
如今,曹婉的刑期已满,即将获释。
医生告诉我:“她的病情已有很大好转,服刑期间表现出色。我联系了她的家人,但他们拒绝前来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说:“她是孤儿,可能唯一能算作亲人的,只有你了。”
我忍不住问:“那曹玲呢?据我所知,并没有这样的人。”
“确实没有,”医生答道,“我们认为,那是她在潜意识里制造的幻想。她心里把一个十九岁的少女塑造成了‘曹玲’,用来警醒自己。”
我细细琢磨着那份报告。
最后,我点了点头:“好,我带她走。”
医生难掩喜色,问道:“你真愿意吗?”
“嗯。”
往事已经远去,我早已走出过去。
马上四十岁了,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?
况且,眼下我的事业正处于转型阶段,曹婉和曹家的关系对我有帮助。
想到这里,我自嘲地笑了笑。
年纪渐长,考虑问题难免多了些实际。
这并不好。
我在文件上签了字,随后去了外婆的墓前祭扫。
我和监狱方面约定,下午去接她。
可等我回去时,已经迟到了。
祖国的春天总是如此热烈而繁盛。
花香宛如潮水,一波一波涌向我,渗透进我的每一个细胞。
在监狱门口,
曹婉坐在路边的石阶上。
花瓣纷飞,轻轻落在她的肩头。
她不再是那个青涩的少女,
但又仿佛依旧是那个女孩。
我久久地凝视着她,伸出手说道:
“哥哥来接你了。”
就像当年那样。
-完-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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